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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北未了局

發布日期:2024-02-16 宋陽標

2023年是改變緬甸歷史進程的一年。在10月27日之前,沒有人會想到一場以反電詐為旗號的軍事行動會以扭轉乾坤的態勢改變了緬甸國內的政治態勢和力量對比。在中國的兩次調停下,緬北的武裝衝突按下了暫停鍵。但是,由於爆發內戰的根本原因沒有解決,這種停火很難真正持續,緬北甚至緬甸繼續爆發大規模內部武裝衝突的可能性依然存在。本次發起軍事行動的果敢同盟軍的全名叫緬甸民族民主同盟軍,其包含的關鍵字民主和民族,正是緬甸政權亟需面對的根本問題。

緬甸局勢的歷史因素

談到今天的緬甸情勢,就不得不說到緬甸的歷史。

緬甸的亂局根源與二戰後彬龍協議沒有得到貫徹有直接的關係。如今的緬甸政區分為兩直轄市和7省7邦,直轄市是緬甸首都內比都和前首都仰光,7省是緬族聚居區,7邦是少數民族聚居區(全緬共135個民族),7邦中以撣邦為最大面積地區,撣邦也是全緬最大行政區,爆發武裝衝突的主要就是撣邦地區。

緬甸歷史上並非如今這樣,緬北地區長期以來,一部分是中國的藩屬,一部分是土司管轄區,還有一些地方在歷史上曾經直接受中國地方政府管轄。然而,在中國清朝末年,由於清政府腐敗無能,在面對列強入侵時,不能順應時勢和民心,將大片中國領土割讓與他國。緬北眾多領土就是在此時被英帝國主義強佔,併入英屬緬甸。英國在侵佔了印度後,開始滲透緬甸,通過三次英緬戰爭,英國佔領了緬甸全境,並趁機向中國滲透,清政府部分地方官員雖帶兵進緬甸與英軍作戰,但是遭主張妥協的清軍高層誅殺,清政府甚至拒絕了一些土司的內附請求。在英國不斷的蠶食和滲透之下,緬北原屬中國的地區盡落英國人之手。

這裡要提到的一個不能不提的歷史細節,緬北曾經是著名的世界種毒製毒販毒中心,而這裡的第一株鴉片就是英國殖民者種下的,其目的就是向中國販毒。而著名的東印度公司則是幕後推手,東印度公司的老闆、猶太人沙遜家族主導了對中國的販毒,東印度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販毒集團,上海著名的和平飯店就是沙遜家族所建,沙遜家族的產業還包括今天的滙豐銀行。

二戰後,隨着蘇聯戰勝法西斯德國,其名望日隆,列寧的民族自決理論逐漸興盛於全球。廣大亞非拉地區興起了民族獨立運動。此時侵佔印度和緬甸的英國政府面對世界大勢,已無力控制這兩個地區。印度和緬甸分別於1947年和1948年宣布脫離英聯邦獨立。但是,英國殖民者出於險惡用心,製造了一條虛構的國境線——麥克馬洪線。這條所謂的邊境線涉及中印和中緬,中印之間涉及中國藏南等地區,中緬之間涉及江心坡等地區。英國殖民者仿造歐洲殖民者撤離非洲殖民地時一樣,不顧歷史和現實,故意亂劃國境線,給後世留下了無盡的戰亂與紛爭。

在緬甸宣布獨立前一年,緬甸主體民族緬族與主要少數民族代表在撣邦的彬龍鎮簽署協定,協定規定,同意建立統一的緬甸聯邦,《彬龍協議》同時賦予少數民族高度自治、相互間平等的權利。

然而,隨着主導彬龍協議的緬甸獨立之父昂山將軍(昂山素季之父)被刺殺,隨後上台的緬甸中央政府與各少數民族在對《彬龍協議》的解讀以及少數民族自治權等問題上發生嚴重衝突,這些因素導致緬甸隨後爆發了持續長達數十年的武裝衝突。

就在緬甸民族矛盾突出之際,堅持多年革命的緬甸共產黨趁勢崛起。在階級鬥爭理論的指導下,緬甸共產黨開展了數十年的對緬軍政府統治的軍事鬥爭。

早在1965年,果敢地區以彭家聲為首的青年,組織了果敢人民革命軍,反抗緬中央政府,但是在當地土司、毒梟和政府軍的聯合圍剿下,彭家聲部被迫退入中國境內。而此時的緬共得到消息,與彭家聲建立了聯繫,並對彭家聲的隊伍進行了整訓。

隨後,彭家聲部併入緬共。與此同時,緬共也整合了緬北撣邦、佤邦、克欽等多家民族地方武裝,以緬北為基地,開展了30來年與緬甸政府的戰爭。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緬共的革命運動陷入低潮兵敗,原緬共領導的緬甸人民解放軍也隨之分裂,形成今天緬北的佤邦、克欽、果敢等眾多民族地方武裝力量。許多緬甸人民解放軍殘部成為今天緬北各軍事力量的控制人。

緬北的民族、軍事問題主要集中在撣邦。撣邦分為三個部分,北撣邦首府臘戌,東撣邦首府景棟,南撣邦首府東枝。撣邦又下轄四個特區:第一特區果敢、第二特區佤邦、第三特區克欽邦、第四特區小猛拉。四個特區是緬共失敗後,由緬共各殘部與緬政府達成協議後建立。

果敢地區的主體民族為果敢族,即中國的漢族;佤邦的主體民族為佤族,和中國佤族相同;克欽邦主體民族為景頗族,與中國景頗族相同,克欽為英佔期間英國人對景頗人的稱呼;而小猛拉主體民族為旅緬華僑。

此次參與1027行動的還有一支部隊若開軍,若開軍來自於若開邦,若開邦實際上位於緬甸西南臨海,與緬北欽邦交界。若開軍又被稱為阿拉干軍,其原有是若開邦所在地古代被稱為阿拉干國。若開軍約有三萬人。

一場意外擴大的戰爭

由於緬甸政府一直沒有很好的辦法解決緬北問題,只是簡單的採取軍事手段鎮壓反抗的各民地武裝,導致緬北地區事實上的各武裝力量林立,緬北一度成為種毒制毒販毒中心。

2009年,時任緬軍第二特戰局局長的敏昂萊(現緬甸國防軍總司令、國家領導委員會主席、國家管理委員會主席、國家總理)指使緬甸民族民主同盟軍(果敢同盟軍)彭家聲的副手白所成等人叛變。在敏昂萊的支持下,白所成等人將忠於彭家聲的部隊趕出果敢老街。從此,果敢王彭家聲部進入了十幾年的遊擊戰爭狀態。而白所成等人所部則被緬政府軍收編。

但是,果敢地區在白所成等人的治理下,果敢進入白所成、劉阿寶、魏超仁、明昌發或劉國璽四大家族統治時期,果敢逐漸成為東南亞著名的黃賭毒中心。近些年來,隨着中國政府打擊電信詐騙力度的增大,中國一些不法分子進入緬北,在當地軍警的保護支持、甚至親自參與下,將緬北地區變成了世界電詐之都,僅僅在老街,就有數十萬電詐分子,每年從中國騙取高達千億的財富。

而果敢同盟軍自退入叢林之後,每年都會發動返鄉之戰。2015年,果敢同盟軍與緬政府軍血戰果敢南天門,雙方都傷亡千餘人。南天門戰鬥被稱為緬甸歷史上最殘酷的一場戰爭。戰鬥中,緬政府軍的炮彈多次飛入中國境內,造成多名中國邊民傷亡。

2023年10月20日,在白所成政權控制下的果敢老街明昌發家族所屬臥虎山莊發生了一樁慘案。據信,有一批在轉移過程中的電詐人員在4名中國警方臥底的工作下,不願意繼續參與電詐,想回國,結果遭到明昌發家族控制的警察槍殺,數十人死亡,而中國四名臥底警察亮明身份後也遭明家活埋殺害。

就在臥虎山莊死者頭七之日,由果敢同盟軍、德昂軍、若開軍(阿拉干軍)三家民族地方武裝發起了「1027颶風行動」,其目標直指果敢的電詐窩點。

在戰爭過程中,遭敏昂萊推翻的原民選昂山素季政權下台後組建的緬甸民族團結政府國防部下屬緬甸人民保衛軍也參與了進來,緬甸的武裝衝突由緬北演變為全緬內部衝突。

緬甸局勢仍難平靜

緬甸局勢波雲詭譎,雖然在中國政府兩次調停之下,緬政府軍與果敢同盟軍、德昂軍、若開軍暫時簽署了停戰協議,但是許多根本問題沒有觸及,所以這場戰爭只是按下了暫停鍵,衝突隨時可能重新發生。果敢的白所成政權不但從電詐行業中謀取驚天暴利,而且為維護這種罪惡行當,不惜殺害中國人,甚至中國警察。這些行徑,必然遭到國際社會的嚴厲譴責與制裁。

電詐行業再興盛,緬北的普通老百姓並無法從中獲利,反而會長期遭受黃賭毒和暴力衝突之害。果敢同盟軍等祭起清除電詐的大旗,讓各方都無法反對。

緬北一些武裝力量也從電詐中嘗到了甜頭,這些因素導致眾多電詐分子從緬北轉移到妙瓦底等地繼續從事電詐活動,這些行為加大了緬北各地武裝衝突的風險。中文網上一直存在希望果敢同盟軍兵指妙瓦底的強烈呼聲,這種情緒會影響到緬北各武裝力量。緬北其他民地武裝為了保護自己的民族民主權力、生存發展權力,必然會繼續進行清除電詐的行動。進行電詐,除了極少數人發財,絕大多數老百姓都是受害者。

緬北的繁榮很大程度要依賴與中國的貿易,如果一直爆發軍事衝突,所有邊境口岸都難以正常運作,勢必影響緬北局勢。而中國一帶一路的一個重要節點就是緬甸的油氣管道。中緬油氣管道是繼中亞油氣管道、中俄原油管道、海上通道之後的中國第四大能源進口通道。它包括原油管道和天然氣管道,可以使原油運輸不經過馬六甲海峽,從西南地區輸送到中國。

中緬原油管道的起點位於緬甸西海岸皎漂港東南方的微型小島馬德島,天然氣管道起點在皎漂港。中緬油氣管道項目作為中緬兩國建交六十周年的重要成果和結晶,得到了中緬兩國領導人及政府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和大力支持。

中緬油氣管道本身的建設就是緬北發展繁榮的一個支點,如果緬北長期處於戰亂之中,不管是緬甸中央政府還是民族地方勢力,都無法從這種發展中得到好處。

在簽署停戰協定後,緬北局勢仍未平靜。臘戌地區事關緬北走向,極有可能在此地再次發生嚴重的軍事衝突。

據最新消息,由於一些停戰協定並未被完善執行,緬北各方勢力依舊處在戰爭的邊緣,隨時會爆發新的軍事衝突。終結緬北戰爭,平息全緬亂局,正在考驗緬甸政府智慧。